这是一间开在医院的咖啡吧，每一杯咖啡的制作者都是曾经在医院就诊的病人；这是一杯饱含着温暖的咖啡，每一杯都是一份信任，一份希望。这就是上海市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“299大象咖啡馆”。

清晨的薄雾刚刚散去，和煦的阳光便洒满大地。

迈着轻快的步伐，小宇（化名）和小杰（化名）早早便来到精卫中心“299大象咖啡馆”。

清洁地面，检查咖啡机、磨豆机、冰箱等设备运行状态，将咖啡豆、牛奶、糖浆等原料补齐，每一个环节小宇和小杰都做得认真且到位。

8点半开始，网上订单渐渐多了起来，小宇也开始制作起咖啡。

“倒奶泡时再果断一些，角度可以再倾斜一些……”在指导老师黄圣坤的提醒下，一杯拉花咖啡温暖出炉。

几杯咖啡制作完毕，小宇又认真将它们放在置物篮中，一一送餐上门。

“每次来咖啡吧上班前，我都会开心一阵子。我们咖啡吧现在有16名学员，大家在一起团结友爱，彼此扶持。”说到这里，小宇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，“比如临下班打扫卫生时，大家各司其职，有的擦台子、洗抹布、摆拉花缸和咖啡杯，有的洗机器，有的拖地板，相互聊着天，其乐融融。在我洗机器托盘时，总会有小伙伴对我说，慢点洗，小心别碰到手。”小宇说，他从来没有刮伤过手，但小伙伴每一次的提醒都会让他心中涌起暖意。

让小宇最难忘的，还是那次生日聚会。

“每个月，老师们（指所有参与职业康复的医务人员、社工、志愿者等）都会给当月出生的学员们过集体生日。我生日的时候，两位社工给我送了一大盒奶油小方蛋糕，我一块一块分给在场的学员和老师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”小宇说，那一刻，他被幸福感包围着。

在咖啡吧的每一个日子里，都是对心灵的疗愈。

小宇说，来到咖啡吧之前，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病情里，有时甚至会自怨自艾，可当他走进咖啡吧这个大家庭，和其他的学员在一起交流后发现，有不少学员的身体情况还不如他。

“有一个学员，他除了有精神疾患外，还患有强直性脊柱炎。每次犯病，他腰背部就疼痛难忍无法躺下，常常坐着到天明。可即便双重疾病叠加，他依旧乐观且与人为善。”同伴的豁达与坚强感染着小宇，让他在咖啡吧的日子里，常常忘记了自己的病症。

小宇在精卫中心咖啡吧收获的，也正是2014年咖啡吧成立时的初衷。作为上海市首家由区级专科机构设立、面向社区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的职业康复场所，这家咖啡吧秉承“复原”理念，成为了培养社区康复学员职业技能、社交能力、沟通能力为宗旨的职业康复训练基地。

“准确地说，我们这个咖啡吧是一个职业康复基地。在这里，学员们不仅能够近距离观察和学习技能，还能在带教老师的指导下实践心理咨询技巧，比如建立信任关系，展现共情以及提供积极反馈等，更重要的是康复学员之间还可以进行互动交流，帮助他们重新回归社会，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。”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医生孙岩告诉记者，如今，咖啡吧已拥有注册学员22名，“我们有一位名叫毛毛的学员，去年在社区‘闲下来合作社’中和妈妈一起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‘毛毛咖啡馆’，项目多次被评选为长宁区残联明星复原项目，并荣获了上海市精神健康社会工作项目一等奖，项目经验孵化至辖区内两个街镇的康复点，惠及了更多学员。”

11年来，像毛毛一样，一名又一名康复学员在咖啡吧的帮助下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
加入咖啡吧之前，在家里陪伴小杰的只有爷爷奶奶，虽然他也会到爸妈的店铺帮忙，但没有太多人和他交流，用小杰的话说，就是日子过得平淡又单调。

自从走进咖啡吧的那天，小杰的生活不一样了。

“跟着老师，我从最基础的咖啡萃取学起，按比例称豆、研磨、注水，感受热水穿过咖啡粉的香气，那一刻我便爱上了制作咖啡。”小杰说，温暖的伙伴们，温柔的带教老师，都成为了他最温暖的“守护者”。

练习拉花时，奶泡的温度、融合的力度都要慢慢找感觉，一开始小杰总拉不出完整的形状，黄老师就手把手教他稳住奶缸、控制流速，操作熟练的小伙伴还会把自己的经验与他分享。回到家，小杰也总是一个人不断地按照老师讲的要领反复练习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半年后，小杰终于能拉出清晰的树叶图案了。

除了拉花的成功，小杰还有了不少意外的“收获”，比如，每天的练习让原本常常颤抖的双手平稳了很多，以前腼腆内向的他也渐渐地主动和客人打招呼等……

“以前，我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，常常自暴自弃。自从学会了做咖啡之后，我心里有了奔头。”小杰说，现在的他每天都盼着去咖啡吧，去和伙伴们一起做事，一起进步，觉得生活充实又有意义，而客人们那一句句“好喝”“拉花真好看”则是对他最大的鼓励。

精卫中心咖啡吧成立的11年，也是民众对于心理健康的关注越来越高、心理健康的需求越来越旺盛的11年。2022年，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科普IP——“299大象啾啾”诞生，咖啡吧也孵化出了一个新的、主打心理健康促进的子品牌：“299大象咖啡”。

“我们希望借助这个主打‘心事’的咖啡馆，用轻松、跨界、人文、疗愈、易被大众接受的方式，宣传精神卫生普法、科普心理健康知识、展示精神障碍患者康复成果、消减公众对这个特殊群体的恐惧与歧视、呼吁社会各界对心理疾病的认知度、接受度和包容度。”孙岩说出的，也是众多精神卫生工作者和学员们的心声。

时光轻语，岁月静候，花开的日子终会抵达。长宁精卫中心咖啡吧一定会承载着希望和梦想，把一批又一批学员送到开满鲜花的彼岸。

记者手记

简单且善良——在采访的过程中，这是当天在咖啡吧的几位学员留给记者最深刻的印象。

采访的过程中，有几个瞬间，我泪目了。

一位学员的强项是拉花，她说她最开心的时刻，就是在自己的帮助下小伙伴能拉出漂亮的花。说到这里，她开心地笑出声，那笑声发自肺腑，也穿透了我的心，我和她一起笑着，眼里却噙满了泪水，那眼泪源于她的善良；

一位已经取得了中级（国家职业资格四级）咖啡师资格的学员说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馆，自食其力，养活自己。那一刻，我悄悄掩去了泪水，那泪水源于她的力量；

采访中，有一位学员始终站在我的身边，当我问到他想说点什么时，他说就是想对咖啡吧的老师们说一声谢谢……

他们不过是患过精神疾病，和很多患上其他疾病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愿精卫中心咖啡吧里的温暖能够复制到更多的地方，复制到更多人的心中。

撰稿/摄影：赵   立

编辑：史焕焕

责编：王   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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